我家的老挂钟

来源：西丰县局 作者： 日期：2016-5-17

我家至今仍摆着一座老挂钟，它是上海产的“三五”牌，据说在当时是名牌。是不是名牌先不说，至今它还是走时准确分秒不差，每到整点时“当、当、当”的钟声还是那么清脆悦耳动听。说它老其实也不算太老——比我大一岁——今年已有47年了，在我刚记事时起，我就经常听母亲讲这座钟的来历。
那是1963年秋季，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我家当时七口人，我父亲、母亲、姥姥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我家只有我父亲和母亲两个劳动力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当时是按工分领口粮，劳动力少的人家领到的粮食自然也就少，一家人经常是吃野菜、树皮、橡子面或是用玉米叶磨碎的淀粉等物充饥，这些东西人吃了后经常是大便不通。而就是这些东西，在当时也是为数不多的好东西，往往都是先让孩子们吃饱后大人再吃，不知有多少次等到父亲、母亲上桌时已所剩无几，父母只能挨饿去劳动。
在那个非常艰苦的岁月里，人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上一顿饱饭，为了能多领到粮食，别人家的孩子都不再上学到生产队劳动，我的哥哥姐姐也想要退学回家挣工分多领一点粮食。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说母亲就是不让他们退学，让他们继续好好上学读书，哥哥姐姐们的上学伙伴越来越少，最后我们村就只剩下哥哥姐姐们在上学了。也正是母亲的坚持才使我们姊妹五个日后都走出了山沟到城市里工作，现在想来母亲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她是多么的有远见。
那时大人去生产队劳动都是起早贪黑，当时有个口号叫“早晨不吃饭，晚上看不见，革命抓得紧，亩产能过万”。我的哥哥姐姐放学也到生产队和大人一起干活，为的是挣到那半个大人的工分多领到一份粮食。头晚干活累了早上自然贪睡，而父母早已出工走了，我的哥哥姐姐们就睡过了头，我家离学校有四里多地，免不了上学迟到了。母亲怕他们上学晚了就在上工前把哥哥姐姐们叫起来。天还没亮，哥哥姐姐们困得直打哈欠，白天听课也没精神，放学后还得去队里干活，哥哥姐姐们都说，“咱家要是有个钟那该多好啊！我们看钟点上学就不会迟到了，也能睡个好觉了。”可是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买钟是多大的奢望啊！
哥哥姐姐的话母亲都放在了心上。那年秋天，母亲听说供销社收槐条籽（一种灌木植物籽），干了一天农活的母亲收工后，带着干粮就上山采槐条籽。当时大队不让个人搞副业，担心被人发现父亲不能去，只有母亲偷偷去，每天都是很晚了才回来，每次都背回大半袋槐条籽。有一次半夜了母亲还没回来，父亲着急就出去找，回来后才知道母亲走出十几里地外采槐条籽，连累带饿实在走不动了，要不是父亲去接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就这样母亲趟黑采了近一个月槐条籽，经过晾晒后送到供销社，以每斤一角二分钱的价格卖了三十二元钱，母亲又在邻居家借了三元钱，进城买了这座“三五”牌的挂钟。在当时有名的“四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挂钟，可以说我家的挂钟是一件非常昂贵的生活用品。买回钟那天哥哥姐姐们别提多高兴了，爸爸把钟挂在墙上，哥哥姐姐和左右邻居们围着看，等着到整点听钟声。当、当、当的钟声响起时，屋里是一片欢腾，气氛不亚于过年，我母亲又找来一块红布叠了个长方形搭在钟上，使这座钟更加漂亮，而这样的装饰一直沿用至今。我的哥哥姐姐们也听着钟声认真读书走出了山沟实现了他们的梦想。
前几年，父母由农村搬到县城，由民房搬上了楼房，几次搬家我都跟父母说把这老钟扔了或是给人算了，我再给你们买个好的石英钟，既漂亮还不用上弦，多省事。可母亲坚决不让，并且是无论搬到哪个新家都先把这座钟挂好，那块红布照旧搭到钟上，看着父亲把钟上好弦“嘀嗒、嘀嗒”地走才会满意。不知是母亲对这座钟太有感情了，还是买的太不容易，也可能二者兼有吧。
日子在老钟的滴答声中悄然漫过，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早已忽视了老钟的价值，但老钟依然分秒不差地走着。就在我们兄弟姐妹都在为着自己的事业奔忙时，83岁的老母亲却在十几天前突然病故了。看着父亲孤单的身影，再看到墙上那座不停摆动的老钟，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母亲含辛茹苦的身影。
母亲勤劳俭朴了一生。我们家人口多，在农村靠父母两个劳动力养活八口之家，还要供五个孩子上学，生活可想而知。在我记忆里母亲从来没买过新衣服，都是把大家的旧衣服改后自己穿；我们姊妹五个小时候都没买过鞋，都是母亲捻麻绳给我们做鞋穿。每到冬天，母亲天天晚上在油灯下纳鞋底做鞋，等我睡醒一觉了母亲还在忙，为的是过年时让我们都能穿上一双新鞋。我还记得在我上中学时还是捡我哥哥姐姐的衣服穿，虽然是旧衣服改的，但是母亲从来都是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在那么艰苦的年月，我们姊弟五个都能穿得暖暖和和，这都要归功于母亲的不断付出。如今生活好了本想让她老人家多享受几年清福，可她却离开了我们。
母亲经常对我们说，“富日子要当穷日子过，无论穷富都不能浪费”，在母亲的感染下我们姊弟五个都很简朴。母亲还经常告诉我们“人不在穿戴上，只要你人品好，做事行的正、走的端，别人就会高看你。”母亲虽然离开了我们，但她的话语我会永远记得。
望着依然嘀嗒走动着的老钟，我就会想起母亲，我再也不会把老钟扔掉或送人，我会永远保留它，因为它是母亲一生的见证。它的每一次摆动都像在诉说我的心声：母亲，一路走好……